昨晚做了個夢，夢見的都是家人，一個外人都沒有。大抵是想家了。也許是因?yàn)樽罱�太忙亂失意無奈無助彷徨迷惑的生活弄得我的身心太疲憊，太累了，就想家了。我?guī)缀醪淮螂娫捇丶�，也沒常常念起他們，就以為沒想，卻做夢了。-

　　-老爸人很聰明，只可惜連小學(xué)都沒念完，太調(diào)皮。他常常給我講一個故事，那個故事使他沒能繼續(xù)上學(xué)。他小時候家里很窮，爺爺帶了十一個。因?yàn)槌圆伙�，他和鄰院玩兒伴兒�?jīng)常在學(xué)校的糧房里偷花生吃。他怕直接去抓花生會被人發(fā)現(xiàn)，就在墻角弄了個小洞，結(jié)果時間久了，花生堆垛上面都漏出了一個大凹陷，偷吃的不少。好在管理的人都以為是耗子干的事兒，他們找到洞口，然后堵上，也沒太理會。也正合了老爸的意，過兩天，老爸又掏一個洞。老爸每次還是害怕被發(fā)現(xiàn)，于是他每次把衣服口袋裝滿之后，都還要再抓一些放在帽子里，然后戴在頭上。他說：“就算被逮到了，交出口袋里的花生了，我還是有花生可以吃。”終于還是被逮了，那個小洞也終于還是被堵上了，他也終于還是有花生可以吃，也終于因?yàn)樗枷肫返?ldquo;敗壞”而失學(xué)。另一個玩兒伴也同樣遭遇，但他沒花生可以吃。老媽每次聽到這里，就笑，然后說，“你個冥頑不靈的老頑童”，我也笑。-

　　小時候，老爸總喜歡出些讓我變成丈二和尚的問題，后來才知道那種題叫做腦筋急轉(zhuǎn)彎。小時候，老爸總喜歡在飯桌上取笑我哪個字哪個字不會寫，然后朝著我老媽笑：“莫看，你還是不會。”我當(dāng)然不服氣，就用筷子的另一頭沾點(diǎn)水在桌子上寫給他看，老媽就笑：“洋得很，你以為就你會寫嗦，我不會嘛，我兒子會嘛”。小時候，老爸總喜歡叫我和他扳手腕，我就用兩只手扳他兩根手指，他說：“你耍賴”，我說：“你是大人呢”，老媽說：“老大不小的人了還像個小娃娃樣”。-

　　小時候，農(nóng)忙了，早上就是姐煮飯，我燒火。天剛剛亮，老爸老媽就要出去干活兒，趁著天早涼快。山里很靜，飯弄好了，我和姐就站在院壩里朝著他們的方向大聲的喊：“爸，媽，吃飯了——”，一人喊一句，有時一起喊。他們聽到了就會應(yīng)道：“好——曉得了——”，聲音拖得很長，山里的回聲很大，仿佛我現(xiàn)在都還聽得到那聲音在回響。中午一般都是老媽煮，老爸很少做飯，但是做得很好吃，一般家里來客人了他才親自下廚，有時候高興了也會給我們弄，然后還很得意很自戀說：“來嘗哈我這個味道，保證巴適得很，比那個人做的好吃得多。”老爸總愛笑老媽做的不好，老媽總愛說自己煮去，然后她會問我和姐她做的好不好吃，我們都說：“好吃！”老爸就說：“哎，你們那是啥口味哦。”-

　　小時候，家里老停電。經(jīng)常和姐照一個燈盞做作業(yè)，她要把燈拉過去一點(diǎn)，我要拉過來一點(diǎn)。老媽就放下手里的針線說：“兩個小冤家，就愛爭愛扯愛鬧。”然后拿個燈盞過來給我們點(diǎn)亮。老爸就說：“你等他們?nèi)�爭嘛，爭哈就不爭了�?rdquo;小時候，干農(nóng)活兒我們?nèi)�家都要去，�?jīng)常還有鄰居在旁邊的地理。那次挖花生，我不小心弄了些土在姐身上還是眼睛里，我記不清了。她就和我吵，我也和她吵，然后就抓起地里的花生藤打起來，鄰居在土里笑著喊著：“建華，加油！秀芝，加油！”。我抓著就一直往她身上打，她老是想去抓泥巴包在花生藤里，以為打得我會疼些，可是泥巴老是漏，她老是抓，我就老是打，后來她就哭了。鄰居又笑著說：“秀芝哈得很嘞，這回挨慘了，下回精靈點(diǎn)了。”老媽說：“硬是兩個冤家對頭，她是你姐得嘛”，我說：“那個喊她她先打我哇”，老爸說：“花生藤藤打到莫得好痛，快挖花生哦，你看今天天黑了還收不到工嘞，還要點(diǎn)燈盞火來挖。”小時候，姐姐就很扯，有次煮飯，水摻少了，老爸說了她，她就不爽了，把一大鍋水都摻滿，然后吼著，“這哈夠了莫！”老爸進(jìn)去一看，怒發(fā)沖冠，一耳光扇在姐臉上。第二天，姐耳朵旁邊的扁桃體發(fā)炎，鼓了個包起來，從此，老爸沒再跟姐動過一次武。姐高枕無憂，我誠惶誠恐。-

　　小時候，老爸是木匠，也是石匠，沒工活兒的時候就幫家里忙農(nóng)活兒。老爸還會很多小手藝小把戲，他會石刻，會雕花，會做竹笛，還做過二胡等等等等，他可以只看看門神，然后就可以畫出來。小時候，老媽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式農(nóng)村婦女，就是養(yǎng)豬養(yǎng)雞養(yǎng)孩子，種田種地種希望。老爸老媽很勤勞，我家院兒里最早買自行車，最早買錄音機(jī)，最早買黑白電視機(jī)的，那時候我也不清楚自己出世了沒。小時候，以前鄰居老愛笑問我是從哪里出來的，看了西游記之后，我就說：“從石頭縫縫里蹦出來的。”他們就老笑話我，老媽也笑，老爸也笑。小時候，做作業(yè)總會弄些墨水在手上，然后去抹鼻子，弄得黑一團(tuán)，他們就老笑我叫我：“八點(diǎn)黑”，后來便成了我的小綽號。小時候，對門的大爺很喜歡吃面，而且弄得很辣很麻，總喜歡叫我去吃，老爸老媽總會讓我去吃。老媽說，我能出生，得謝謝他，因?yàn)槲沂嵌�胎。他是個黨員，那時的黨員，比現(xiàn)在質(zhì)量高很多，沒法比。小時候，因?yàn)槊孕牛�說叫媽不好，要我改口，我一直喊媽叫做：“二娘”，因?yàn)槔蠇屧谒�的兄弟姐妹中占老二，后來我還是比較喜歡喊“媽”，就沒有改多久。-

　　小時候，冬天我的手老要長凍瘡。有時很嚴(yán)重會爛，老媽給我打了一副手套，里面鑲了棉花，她怕我掉，用一根線把兩只連在一起，然后掛在我脖子上，我覺得不好看，就把線扯了，她也就沒管了。老媽在晚上總會把胡蘿卜燒得很燙，然后在我手上敷著，她說那樣會好，后來也確實(shí)好了，因?yàn)榇禾靵砹�。小時候，考試要去鄉(xiāng)里的中心小學(xué)考試，老爸老媽總會去，那天考數(shù)學(xué)，是冬天，我戴著手套，已經(jīng)開考了，他們在窗外看到我寫字不方便，就請監(jiān)考老師幫把我手套取下來，我當(dāng)時沒有流眼淚，是掛著的，我是用手套擦了的，他們不知道。-

　　小時候，老爸老媽總給我做最漂亮的算術(shù)小棒，給我買最漂亮的算盤，給我買最漂亮的鐵環(huán)，給我做最漂亮的沙包，給我做最漂亮的毽球和拍子，給我做最漂亮的毽子，給我做最漂亮的鞋子，給我做最漂亮的毛衣，給我買最漂亮的橡皮筋，給我買最好用的自動鉛筆（當(dāng)時班上只有我一個人用），給我買最漂亮的鋼筆，給我買很時尚的望遠(yuǎn)鏡，他們總給我最好的。-

　　小時候，老爸老媽的記憶很幸福很溫馨很溫暖。-

　　后來，老爸去了城里，去蹬三輪兒車，比在家里強(qiáng)很多，就去了。過年，老爸回來，帶回來了很多新鮮的東西，其中就有麻將，村里人都不會，老爸把他們教會了，我也會了。有一次，城里在抽彩票，老爸叫我們?nèi)ネ鎯�，全家都去了，第一次去城里，覺得什么都比鄉(xiāng)下好，房子很好看很高，路很寬，車很多。我們?nèi)コ椴势比チ�，一家人抽了幾十塊錢了也沒抽到什么，就說走了，最后老爸說一人再抽最后一張，我意外的抽到了一臺彩色電視機(jī)，21寸的，搬回了鄉(xiāng)下，鄰里都很覺得稀奇，都來看，都在說我是家里的福星，那電視一放就是十幾年。-

　　慢慢的家里寬裕了，老爸想把我接到城里去念書，后來終于還是全家都搬去了。院子里的人都很羨慕我們家，都說老爸是個聰明能干的人，也都對我們家另眼相看，每次回老家，都對我們很好很熱情，每一家人都會去吃一頓飯，他們總是這樣。在城里少了很多這種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溫暖，這一走就是十幾年的顛沛流離。那時，我十歲，五年級。鄉(xiāng)里，我的班主任，語文數(shù)學(xué)體育什么課都是他。那天我在水池洗飯盒，他知道我下學(xué)期要走，他說：“你的成績在這里很好，但是鄉(xiāng)下的教育比不了城里，你在城里去要努力啊。城里誘惑很多，會容易學(xué)壞，要注意。”后來，我真的就學(xué)壞了。-

　　剛到城里，我不懂事，房主家院子里的樹我砍了一棵做陀螺，我們那里叫做“牛兒”，當(dāng)然被發(fā)現(xiàn)了，我很不以為然，以為沒什么。但是我老爸說了我，沒打我，叫我跪著去給主人家認(rèn)錯，我去了。主人家原諒了我，告訴我，“城里和鄉(xiāng)下不一樣，不能太隨便，我的樹砍了沒啥，不要去砍街上的。”在城里，第一天課，我寫字，筆不出墨，我就甩，結(jié)果甩了別人一身。那人想打我，另一個人說：“嗨，人家才來得，算了算了”，后來我叫他二哥，大家都這么叫的。后來就跟著他們混了，抽煙、打牌看黃色電影，還干了很多壞事兒。老爸老媽當(dāng)然不知道，我藏得比較深，到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。在城里，姐高我一級，認(rèn)識了很多男生都是痞子，學(xué)校沒人敢惹我，當(dāng)時覺得自己很叼。以致后來初中念了四年，高中也念了四年，希望現(xiàn)在大學(xué)只念四年。我的狀況，違背了家人帶我到城里來的最初愿望，我給了他們很多失望，但在他們面前我還算是比較聽話，至少他們那樣認(rèn)為。在城里，我接觸到了書法，很喜歡，老師覺得我蠻有天賦。后來去參加了德陽市軟筆書法比賽，我只寫了“鍥而不舍”四個字，得了二等獎，老爸老媽很高興。他們總愛在別人面前夸我字寫得好，似乎他們對此感到很滿足很驕傲。-

　　在城里，剛開始老媽沒有閑著，開始做蔬菜水果生意，就是菜市場擺個攤賣的那種，很辛苦，早上兩三點(diǎn)就要去批發(fā)市場等著出貨。我有時候和老媽一起去，冬天很冷，老媽騎個貨三輪兒，戴個圍巾把臉和耳朵都捂得很嚴(yán)實(shí)，戴著白線手套，我坐在車?yán)�。菜買好了，老媽問我餓不餓，我說沒啥餓，她還是去給買了一個大肉餅，我撕了半給她，她說：“我要騎車，也不餓，你趕緊吃了，冷了就不好吃得了。”老媽總是這樣，我也總是自己吃完。放假了，我也經(jīng)常陪著老媽去賣菜，中午她要回家休息，我就去守著，我一直沒有睡午覺的習(xí)慣。后來，我變壞了，我賣了的錢會偷偷留一部分在自己兜里，但不多，就是我周末出去溜冰的錢，他們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。老爸還是蹬著三輪兒，只是出去打臺球和麻將的時間變得多了起來。-

　　慢慢的，家里有些錢了。老媽不用去賣菜了。老爸也越來越喜歡賭了，偶爾晚上也不回家了，就這樣居然我也覺得成習(xí)慣了。老爸賣了三輪車，家里很有些現(xiàn)金存著的，先都是用老媽的名存的錢，有一天，老媽取不出來錢了，說要他來才行，老媽就把存折什么的全部撕了，扔垃圾桶里。家里分歧開始多了，矛盾也容易激化了。他們開始吵架，天天吵，我更是沒心思學(xué)習(xí)，于是便天天壞，天天更壞。老爸賭得更兇更厲害了，老媽的日子越來越窘迫了。有一次，我看到老媽在哭，后來我知道了，老媽問老爸要了十塊錢只為了買女人用的東西，要到哭。后來他們鬧得要離婚了，叫我和姐抓鬮誰跟誰，我抓了，姐也抓了，我抓的老爸。后來他們真去了，后來又回來了。說：“今天是禮拜天，不上班。”我恨過我老爸，親口給他說過會不認(rèn)他。-

　　終于一家人還在一起，我和姐也慢慢長大了，他們也都好了很多，因?yàn)榧彝ビ只氐搅俗畛醯臓顟B(tài)，錢都被揮霍完了，其中老爸老媽生病花的錢也不少。掙著錢就是用來生病救急用的。姐初中畢業(yè)便沒有再讀書，現(xiàn)在嫁了個很好的人家，在城里，他們戀愛了五六年，是她同學(xué)介紹的。那家人很好，是做生意的，老爸剛到城里就知道那家人，在那一帶還挺有名的，姐夫是個好男人。老爸說：“這女娃子生來就是一耍命啊，做夢也沒夢到會嫁到他家去。”只是我知道，姐一直對我還在讀書而耿耿于懷，但老爸老媽的確沒有多少重男輕女的思想，他們的思想很前衛(wèi)。她的成績是比我差很多，開家長會是挨批的那種，我是他們老師拿來做對比的那種，老師給我媽說：“怎么你們兩個孩子差距就會那么大呢？”-

　　當(dāng)家里窮困潦倒的時候，還是老爸扛起一家人的生計(jì)。他去了成都的家具城，能掙些錢，但是灰塵很大，還有噴漆里的有毒有害物質(zhì)很多，老爸又有氣管炎，沒能做多久。得了重病，很凄慘的那種，很可憐，去看病的時候，還被成都的騙子騙走了一千多塊，老媽趕緊又回來，去借了錢重新去看，終于病還是好了。但是不能再干那活兒，最后終于又被騙去做傳銷了。掩飾的很好，老媽把幾千塊親自打上去，他還叫我們?nèi)�家都去，我們都知道那是傳銷，極力想他回來，他不愿意，說兩年之后給我們買別墅買好車。我們都商量著用暴力把他給弄回來，幾經(jīng)努力，他終于還是醒悟過來，也沒有暴力�；貋砹耍�人回來了就好，錢永遠(yuǎn)都不是問題。一家人再次陷入困苦的境地。但老爸老媽都很堅(jiān)強(qiáng)，在所有人眼里，他們?nèi)匀皇呛艹晒�很風(fēng)光的。-

　　我沒考上大學(xué)，�？贫紱]人要。老爸老媽都想我去補(bǔ)習(xí)，我是他們的希望，于是我去補(bǔ)習(xí)了。剛開始很努力，一個月的補(bǔ)習(xí)時間我就上了綿陽的重本線。后來也沒怎么再努力，便只考上了個四川農(nóng)業(yè)大學(xué)。大學(xué)的開始，也是一家人回歸本源的時候，老爸老媽都回到鄉(xiāng)下去了，租了幾個門面，老爸做老本行，木匠。也不再怎么打牌了。老爸很厲害，做什么都行。總能養(yǎng)活一家人。-

　　老爸老媽一身奔波，真是不容易，只是為了孩子。雖然中間有很多坎坷兒，但總還是過去了。老爸好了，老媽原諒了他，我也沒有不認(rèn)他，我很佩服他們，他們很了不起。自從我上大學(xué)以后，老爸老媽似乎顯得都很平靜，因?yàn)楹苌俸退麄冊谝黄穑�故事也少了起來。老爸老媽是很心胸很開闊的人，在鄉(xiāng)下的口碑很好。他們總是能買到很多很多的木材料，都愿意賣給他們。當(dāng)然也就會招致很多同行人的是非，這其中就包括我的幺爸，幾十年的親兄弟成了路人甲和路人乙。主要是因?yàn)槲夷切U不講理不可理喻的幺嬸，專挑事端，老爸老媽終于還是以不理她作結(jié)。但我的三爸卻沒有，他們也是同行。老爸喝不了幾口酒，家里的酒總不會斷，趕場有熟人路過門面時，總喜歡叫他們進(jìn)來喝幾杯。老爸因?yàn)闅夤苎祝�也不再抽煙，可家里煙也總沒斷，熟人路過時總喜歡喊過來抽支煙擺兩句龍門陣。老爸老媽也都很會生活，家里經(jīng)常有熟人去玩兒，順便留著吃個飯，都說二爸二娘家里好吃得總是隨時都有，水果不斷，就算小孩兒來了也有糖吃。老爸老媽很大方，做家具留下的無用的木材和碎木屑有人來要，總會給他們，叫他們隨時來弄就可以了，也賣不了幾個錢。他們每次來背柴火時，總會帶來一些自家種的新鮮菜水果什么的，鄉(xiāng)下人很樸實(shí)很隨意很有情意。-

　　老爸老媽思想都很開放，經(jīng)常回家會問我有女朋友了沒，帶回去看下。老爸老愛問學(xué)校里有沒有人追求我，老媽總愛說哪有女生追男生的太少了。他們都說，你要追女孩子了要花錢，給家里說就是了。老爸老媽很少過問我學(xué)校的事兒，只是叫我多吃點(diǎn)飯，說我太瘦了。老爸老媽也從來不過問我錢花哪兒了，只是說該花就花，沒有了就給他們打電話。老爸老媽從來沒對我說不許抽煙不許喝酒，每次回家，老爸總會給我倒一杯家鄉(xiāng)的酒和他一起喝，老媽也要。每天晚上吃飯之前，老媽都會弄點(diǎn)小吃一家人圍著喝一杯。目前為止，家鄉(xiāng)的酒是我喝過最好喝的酒，很香很醇。我電話里告訴老爸老媽我開始抽煙了，他們說：“少抽一點(diǎn)，年輕人總會抽點(diǎn)嘛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抽。”他說，“你學(xué)習(xí)累了，頭腦混了，心情不好煩悶了，抽支煙還是好，比一直坐那兒瞎憋著好，說不定還會憋出什么問題來，抽抽煙解下悶。”老媽說，“但不要抽得太多，對身體不好。”-

　　回了幾次家，幫家里搬了幾次木材。有一次，我們在大山里，在路上弄到晚上十一點(diǎn)過。下了雨，路滑，拖拉機(jī)被陷住，我們很多人都去推車，路邊的村民也都從熟睡中起來幫著推。我不知道他們在家里兩個人度過了多少這樣的夜。很黑，拿著電筒。老媽說，有一次她一個人回來拿東西，很怕。老爸不怕走夜路。他們應(yīng)該經(jīng)常是一起的。老爸老媽睡得很晚，早上起得很早。天還沒有亮，老爸就起床，打開機(jī)子開始工作，老媽說早上涼快，其實(shí)冬天他們也一樣。老媽就做飯，等我睡覺起來，他們把飯菜都給我放在電飯煲里熱著。老媽說老爸是定了時間的，每天準(zhǔn)時上班，準(zhǔn)時下班。而我呢？家里雖然租了三個門面，但是有兩個是用來放木材以及放機(jī)器的，只有一個門面用來睡覺，我回家了，三個人就睡一個房間，一起看電視。老爸說老媽習(xí)慣了城里的生活，在這里上街什么的很不方便，我也知道老爸喜歡沒事兒坐坐茶館。老爸老媽很想有個家，因?yàn)橐患胰祟嵟媪麟x了十幾年，家里的老房子早就不能住人，地震之后就推了，我三爸在上面修了他家的房子，還蠻漂亮的。我知道老爸老媽所有的期盼都放在了我這里，他們說：“我們才懶得修呢，貸些錢，修到這里又不安逸，以后就跟到兒子去住城里哦。”老媽說，“反正你以后在哪里，我們兩老就跟到哪里哦。”老爸說：“你莫想到那么美，你看有好多兒子女娃子都發(fā)達(dá)了的自己都還弓起背背在土里背太陽過山。”-

　　每次回去，老爸老媽總愛給我說他們以前的故事，還有我小時候的事兒。他們真的是開始老了，開始回憶了，我看得到他們臉上的皺紋，很清晰。在我姐之前，他們還有一個小孩兒，才幾十天就夭折了，是個男孩兒。老媽因?yàn)檫@個事兒得了很可怕的病，就是現(xiàn)在所說的精神病，瘋了。但是老爸從來沒有放棄，很多醫(yī)生都說沒什么救了。老爸仍然四處尋醫(yī)，老媽也在努力，她肯吃藥。最終老爸從死神手里搶回了老媽的命，都說是奇跡。老媽說，“這個豬頭就像是哈得樣，人都瘋了還硬要還每天背起到處找醫(yī)生，不曉得另外去結(jié)一個啊。”老爸說：“是一條命得嘛，早曉得蠻就是該莫切救。”老媽說：“你個頑固分子，冥頑不靈的老頑童。”全家人都在那里笑。因?yàn)檫@個事兒，才有了后來的姐和我。我是度過兩個鬼門關(guān)才來到這個世上的。如果我那哥沒走那么早，就不會有我和我姐；如果沒有那個給我麻辣面吃的大爺，也不會有我的，會被墮掉。我也總聽得到鄉(xiāng)里人說我小時候，很多老人都已經(jīng)去了，我卻特別懷念，那些人很好，很純。我也給他們講他們不知道的小故事，是我的。小學(xué)二年級，同學(xué)們都在教室睡午覺。我睡不著，就起來玩兒，我把前桌女生的頭發(fā)纏在我桌上的小釘子上，很緊。她醒了，一立身子，就開始大叫。我和幾個哥們兒狂笑不已。老師終于還是發(fā)現(xiàn)了。班主任放學(xué)后，叫我和另外幾哥們兒自己脫了褲子，爬在長板凳上，然后他就開始抽我們。窗子外有很多人在看，當(dāng)然少不了女生，我回家老爸老媽在地里栽紅薯，我也去了，怕他們看見腿上的余痕，再挨一頓揍。我就把腿上全敷上泥土，顏色很像。終于蒙混過關(guān)。老媽就對老爸說，“你看這就是你帶出來的，沒一個正經(jīng)的。”老爸只是笑。-

　　我讀書回家，我三娘總愛說：“你爸媽小時候就是把你教的好啊，你還沒上學(xué)那會兒，晚上在床上教你數(shù)一到一百，反反復(fù)復(fù)的教，我們在隔壁都聽得到，他們太有耐性了，而且又曉得該咋個教。我就懶得教我家那個，他半天不會數(shù)，我也不曉得咋個才教得會，他也急我也急，干脆就不教了。”-

　　-夢里醒來很想寫些什么，就寫了，獻(xiàn)給他們，也獻(xiàn)給自己，這里面有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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